顧長明深知一件事，要在這個酒坊裏藏十幾個孩子不算容易的事情。十幾個大活人，多少會發出聲響，卻連他們自己人都不知道藏匿的地點，其中必然有貓膩。

所謂的酒窖，酒窖！顧長明雙眼晶亮，既然稱之為窖，肯定是在地底下，而且埋得很深。他回過身來問小鳳凰：“香香應該會掏洞吧？”

“它雖然長得比普通耗子好看些，天性還是一樣的，你肯定沒有仔細看它的爪子。有那樣長相的爪子，肯定是非常會挖洞的。”小鳳凰一提起香香，驕傲都快要掩飾不住了。

“既然是本能，那麽你命令它往最深的地方挖。”顧長明說完這句沒有其他的交代。盡管小鳳凰不太明白其目的所在，對其人還是極為信任的。很快把香香召喚回身邊，小尾巴拎起來，把顧長明的要求湊在香香耳朵邊重覆說了好幾次。

香香在落地時，不像先前四下亂竄了，而是撒開四條小短腿，很有目的性的往外跑。

小鳳凰差點把香香重新抓回來，讓你挖洞，你想要跑到哪裏去！她的手才伸出，被顧長明直接攔截住：“它做得很好，趕緊跟上它。”

兩人跟著香香快要出酒坊的時候，迎面兩個人進來，四人對視一眼，對方的臉上剛顯出驚訝，顧長明的反應極快已經動手了。

小鳳凰很有默契的在旁邊幫忙，瞬間把對方全放倒，而且輕手輕腳的，連酒坊外走過的路人都沒有驚動一個。

“還不是穿黑衣的。”小鳳凰記著前面那個人的話，一定要穿黑衣的才能知道酒窖的藏身之處。

顧長明捏住其中一人的下頜：“酒坊裏其他人都去了哪裏？”

那人見著顧長明的手指修長白皙，明顯就是個世家子弟的風貌，手底下使的卻是狠勁。從指尖傳過來的力道，讓人眼淚一下子沖了出來。

“你最好說實話，我不會為難你。”顧長明的話堅定而沈著，聽起來可信度極高。

小鳳凰在旁邊聽得心馳神迷的，顧長明的聲如其人，聽其聲念其人，只要不是他的敵人，分明是件十分享受的美事。

對方那人絕對不這樣想，下頜傳來的劇痛，仿佛那裏的骨頭連帶著牙齒都要被捏碎了：“都派遣出去打探消息了。”

顧長明發現每抓住一個人便能得到多一點訊息，這個酒坊裏的人似乎都各司其職，對旁人在做什麽都沒有多大的了解。這樣的好處是效率會高，正因為不清楚，生怕被同行超出，所以拼命在做手裏的任務。缺點是沒有向心力，更不多為其他人考慮，否則的話，他不會這樣輕易一次次得手。

“你們在打探什麽消息？”顧長明的能力是可以把搜尋到的蛛絲馬跡在心裏繪制出一幅完整的地圖，哪怕是缺少幾片也沒有大礙。

那人已經眼淚鼻涕都下來，恨不得顧長明快些把想問的都問清楚，然後放開手：“打探哪裏有合適的……”

“你瘋了嗎，把這些都告訴外人，知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死！你要死也別拖累我啊。”還有一個人的嘴巴沒堵上，這會兒呱噪起來，顧長明毫不客氣，一個手肘敲擊過去，直接把下巴打成脫臼。看起來嘴巴還在努力想要動，卻完全失去掌控，口水從嘴角不停往下流，說出來的字卻含糊不清，根本無法拼湊在一起。

“你繼續說。”顧長明下了重手以後，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多看對方一眼，反而對手下這個審問的還略為客氣，“如果你想按照他說的去做，那麽不用擔心以後怎麽死的，因為你沒有以後了。”

那人早被顧長明的氣勢壓制住，對他說出來每句話都深信不疑。而且顧長明顯示出來的實力擺放在那裏，要取兩人性命易如反掌。

“我都說，我都說。你也要信守承諾，不能殺了我們。”那人忍著痛想要顧長明給一個保證。

顧長明聽到他說我們兩個字的時候，眉尖輕輕一動。剛才那個顯然沒有把這人放在眼裏，要不是有他們在旁邊，剛才估計上去就是拳打腳踢了。然而這人非但不記仇，還在自己最危急的時候，順道替同伴求了情。

那人還等著顧長明繼續施壓，下頜一松卻是顧長明把手指抽離開了。他以為顧長明還會顯露出更加駭人的手段，苦著臉道：“我不會撒謊的，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說的，至於這個人……”顧長明索性把另外一個敲暈了，“我不信的。”

“上頭派我們去找身有殘疾的，最好是不同殘疾的，那些手壞腳壞的已經不稀奇，越是少見的越好，年紀越小越好。”那人嘆了口氣道，“我已經三天沒有找到合適的，上頭今天就要重重責罰於我，所以你們的出現，我一點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你剛才說相信我。”

“一個人明明知道自己身處險情之中，還能替對自己百般看不起的人求情。僅憑這一點，我也會選擇信任你的。”顧長明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聽說昨天有人帶了個雙重殘疾的孩子回來，腿腳不好還是啞巴的。他是完成了任務，我可怎麽辦才好！”要知道幾次三番還是找到合適目標的。但是正如邱長明分析的，這人是個心軟的，見孩子可憐，哪怕是有些先天不足之癥，家裏多半還是當健全孩子在養活的。

被他們選中帶回來的，雖然從沒有人提起過，然而也沒有人見過會有目標從裏面走出來。

“剛把這個雙重殘疾的交出去，沒多久好消息傳出來，說這人何止是雙重。其身體結構詭異，本身已經是稀罕物。所以一回頭對我們的要求更加嚴苛，你看我在外面游蕩一天，沒有抓到人，也沒有吃過一口飯。”那人語速極快，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倒豆子一樣，倒給了顧長明。

“酒窖在哪裏？”顧長明三成試探，也是想確定一下前面那人說的可信度有多少？

“這個我還真答不上來。你也別看他，他沒有比我好到哪裏去。”那人見自己的同伴還在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又嘆了口氣，“你別怪我說的多，我們兩個的任務多久沒完成了，今天恐怕就是我們最後的期限了。”

這話語中又有遺憾又有痛楚，從嘴角蔓延到眼底，那一片小小的笑容都被掩藏住了。

“你肯定想說，萬一今天又抓到上頭想要的那種貨色的。可是別提是我了，你幾次看到人家爹娘來找孩子，明明可以逃跑的，反而把孩子原地給放下來，而且放的還是角落的那種。遠遠看著，遠遠等著，見爹娘把孩子手牽著手領走了，你才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那人不住苦笑道，“那天我問你，你真覺得我們在做正確的事情嗎？”

顧長明沒想到會抓住兩個這麽懂事會說話的，這一番話別說是長久相處的同伴，便是他這樣一個外人，聽著也是句句合情合理，打動人心。

下巴脫臼的越聽越激動，奈何想說的話無力述說，顧長明在旁邊看不下去，伸手哢嚓一聲把下巴又給推了回去：“只要別亂喊救命把同黨招來，你們可以再多商量商量。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完，自然可以走。”

“我所知道的最有用的線索已經都說完了，剛才看你正要往外出去，你不是想在我們酒坊找的嗎？要知道往這邊一出去就不再是屬於酒坊的地盤。你這會兒回頭還來得及。”他說完這些看看身邊人，“既然任務沒有做完，回來自行領罰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我們再出去找找機遇？”

對方不過輕輕嗯一聲，兩人再看顧長明的眼色有些不一樣：“你真饒過我們性命？”

“我要你們的性命沒有用，留在手邊就是兇案，揣在懷裏像塊冰，捂都捂不熱的。”顧長明還特意讓開半身，讓他們方便通行而過，“你們的良知尚在，如果換成是我，會盡早離開這種地方。否則的話，哪怕沒有直接經手，你依然也是幫兇。所有發生過的都與你息息相關。”

兩人被顧長明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想要保證以後不會傷天害理的事，又覺得想要脫離開又難比登天，這種保證只要他們人還留在老東家，就是毫無契約的一張廢紙。

那人已經快步走遠，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來看著顧長明和小鳳凰：“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麽，也知道要找的都在地底下，至於怎麽混進去，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全靠你們自己了。”

小鳳凰全程沒有插過嘴，他們說的太咬文嚼字的，聽著累，腦仁都跟著一陣陣發緊，疼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等到她的耳朵邊聽到吱吱聲，第十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沒有準備多大的驚喜。

沒想到這一次卻是真的。

香香似乎出去逛了一大圈，找到好東西屁顛屁顛的回來了，上來又去咬顧長明的褲子。氣得小鳳凰哇哇亂叫：“到底是誰供你吃了三年好東西，是誰帶你出來大開眼界的？你就這樣恩將仇報，那也對不起自己。”

“你別意氣用事，先聽聽香香說的，它在外面發現了什麽？”顧長明把腳往後讓開，香香才沒有那麽輕易退縮的，反而往前一步，對著顧長明拼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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